月影西斜

本章又破了自己的字数，lo主也是蛮拼的……所以，你们的红心呢？你们的蓝手呢？还有你们的评论呢？

不许偷懒！lo主挥舞起手中的小皮鞭~

---------------被自己齁死的分割线---------------

拨云见日

第三十章

明楼是在雨声中缓缓转醒的，墙上壁钟刚走过九点。

漫天的细密雨点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，而砸进泥土时、打到屋檐上时发出的声音却又不尽相同，这些或高或低的音色交织混合在一起，仿佛是大自然谱写而出的催人入眠的摇篮曲。

他们已经在这个名为蒙特勒的小镇住了好些日子，许是心境上的转换带来的效果，明楼几乎是日日一觉到天明，没有失眠更没有梦魇。明诚难得见他这样好睡，哪里还舍得去扰人清梦，于是每每都是坐在床畔直等他睡到自然醒。

比如此时，明楼毫不意外地看见，床边沙发椅上注意到自己醒来的明诚正合上捧在手中的书。

“大哥，睡的好吗？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明诚起身迎上前，半俯下身子，眼含关切地望着他。

“唔，我没事。”明楼眨了眨惺忪睡眼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句当是回答。他的嗓音带着些许还未醒透的暗哑，似乎也全然没有要起身的想法。

明诚也不去催，只伸手摸了摸他裸露的光洁额头，感觉掌心下的温度的确并无异常，这才悄悄舒展开了纠结的眉心。

这样问其实是有道理的。

昨日，他们由旅馆男主人带路去了附近的葡萄种植园参观。庄园是在半山腰的，山路虽说算不上崎岖难行，但也绝不是什么康庄大道，步行走了个来回，又在里头逛了许久，明诚到底担心明楼身体吃不消。

兼之午后气温又偏高，阳光直射在开阔的平原上，明楼兴致极高地摘了好些葡萄，发际间隐约有晶亮汗珠。下山时，明诚摸了他腰背处，竟连衣衫也有些潮了，想必身上也是出了不少汗的，于是又要怕他受凉。

几乎一整天都在外头，到了吃晚饭的时候，明楼虽与男主人聊的相当愉快，但实际面上的疲惫之色已相当明显，回到房间就被押着去洗漱睡觉了。 

明诚等他上了床，自己也早早洗漱过，又细心替已经昏昏欲睡的人按揉了全身各处，这才钻进被子躺下，将已然睡着的明楼揽进怀中。

是夜，明楼一如这些天般睡的安稳香甜，明诚却始终睡的很浅，心里一直记挂着怀里的人是否无恙，好几次在半睡半醒间伸手去确认他的体温。现在见明楼醒来，面上神清气爽，体温也并无异常，方才定了心。 

因为下雨的关系，两人最终留在旅馆里没有出门，明楼更是极为难得赖在床上直到临近中午才肯起来，洗漱后穿戴整齐，一起去楼下吃了男主人准备的奶油蘑菇焗通心粉。

恰巧主人家的女儿回来过周末，闲聊中发现竟是苏黎世大学经济学系的三年级学生。小姑娘得知明楼曾是巴黎大学经济学系的副教授后非常高兴，相当严肃认真的请教起了学科上的问题，明楼对于自己的老本行倒也没有一点生疏，两人相谈甚欢，旁人几乎是插不上话的。

回归本心的明楼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侃侃而谈，面上更是熠熠生辉，清澈的眼眸中有许久未见的光彩，明诚看着面前这人谈笑风生的模样，仿佛觉得又回到了那段在巴黎的时光。他丝毫没有感到受了冷落，心中反觉甚是宽慰。

主人家却不晓得这些，只担心女儿过于叨扰客人，本欲打断时被一旁的明诚摆摆手阻止了 ，于是也就由得他们去。

明诚带着浅笑坐着听了小半会儿，想起明天要坐车去拉韦温泉小住，决定趁这个空挡收拾一下行装，便径自悄无声息回了房间。

此刻的明楼对于时间流逝浑然不觉，直讲到口干舌燥想要讨水喝的时候才发觉，客厅里居然只剩下自己和小姑娘了，接过她递来的温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，之后又闲聊了几句结束了话题，打过招呼后也回了房间。

轻轻推开门的时候，明诚歪着身子倚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，脑袋微微耷拉着看不清神情，整个人大半都隐没在墙角的暗影中，看上去那样沉静、那样孤寂，明楼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。

他小心翼翼踱过去，脚步极轻极缓，走至近前时缓缓蹲下身来，眼神一寸寸地扫过明诚英挺而俊秀的眉眼和五官。照理说这段日子过的格外舒心，明楼自己无论身心都有一定程度的恢复，可此刻他面前的这个人，脸色依旧算不得好，面颊略略凹陷消瘦，唇色亦是不甚健康的粉白，紧闭的双眼下仍带着淡淡乌青。

明楼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狠狠揪起，除了愧疚与自责外，更多的是心疼与怜惜。

事实上，他从未后悔过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，也从不惧怕牺牲自己，哪怕是在经历过几乎将自己毁灭的刑讯后，即便有重新来过的机会，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同一条路。

可明楼一直清楚的知道，他的隐瞒、设计、决绝，无论哪一条都是伤人利器，于家人而言，自己永远都会是个情理双亏的人。而对于明诚，他的罪孽更深重。

要被迫亲手把他送入地狱之门，要在不知他安危时苦心计划营救，要亲眼看着他徘徊在生死边缘，要在他崩溃无助的时候成为坚实依靠，面对他的痛苦、脆弱与怯懦，自己却始终包容、压抑、隐忍。

他时常会想，这个人虽说看着没病没伤，可大约内里是同自己一样的支离破碎吧。明楼眼眶发热、鼻子发酸，勉强镇定了心神才敢伸出手去，指尖触摸到那人温热皮肤，随后掌心贴上他瘦削面颊。

明诚警觉地醒来，眼睛圆睁，身体有瞬间的紧绷，见到面前是明楼后才又松懈下来，眯起酸涩双眼，神情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。

“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？”明楼蹲久了难免双腿有些发麻，撑着膝盖站起来的时候略微晃了晃，一把就被猛然起身的明诚稳稳扶住。

“大哥，没事吧？”

明楼见他面上满是关切，顿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，于是顺势把人搂过来环住，便觉有丝丝凉意传过来，才发现这个人竟然只穿了件衬衣就睡着了，忍不住责怪道：“你光会说我，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当心身体？这种天气，开着窗户就睡着了，难道不会着凉？”

“……大哥？”明诚实在睡的有些稀里糊涂，这时被明楼环抱着还挨了骂，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，笑着伸出手臂回抱住，乖乖认错道，“大哥教训的是，下次不会了。”

态度这样好，明楼自然也就没了火气，两人只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都不想说话。明诚将下巴搁在大哥的肩颈处，鼻尖嗅到极淡的洗发水香味，心里被填的满满的。

突如其来的雨到晚上也就停歇了，隔日起身时又是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，连绵的阿尔卑斯山脉静静倒映在清澈的日内瓦湖面上，与蔚蓝天际和远处的西庸城堡俨然是一副绝美的油画。

男主人开着车把两人送去了离小镇不远的拉韦温泉。临行前，即将返回苏黎世的小姑娘依依不舍的与他们告别，当然，主要是跟明大教授。于是被作为父亲的男主人调侃了一路，不知疲倦地邀请他留下来长住，明楼瞪着身旁窃笑的明诚颇感头痛。

拉韦温泉位于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脚下，三面环山，一面紧挨着日内瓦湖，湖光山色的天然景致让初来此地的人惊叹不已。男主人没有选择规模稍大的旅馆山庄，而是替他们预定了自带温泉的独立小木屋，让明楼和明诚很是惊喜，几番感谢又约定三日后来接他们回去后才暂时告别。

小木屋的陈设虽简洁却也周到，尤其是引自地下温泉的大浴池最为别致。而周边步行几分钟就有当地村民开的餐馆，倒也十分便利。两人放置好行李就去吃了中饭，之后又在附近随意逛了逛。

他们并肩站在阿尔卑斯山脚下，举目望去是连成带状的橡树和白桦，随着山势向上则稀疏分布着云杉，再往上则只剩零星矗立在陡峭山壁间的落叶松，最后视线所及只剩皑皑白雪直入云端。

这样的景色是大自然的巍峨杰作，不禁让人惊觉自身的渺小。明楼顿觉心胸开阔，有澎湃之情汹涌奔腾，他深深吸进清凉的空气再重重吐出，对此刻亲眼所见事物的感叹不言而喻，身旁的明诚亦是如此。

晚上在小木屋里吃了些面包配番茄小牛肉浓汤，两人又闲聊了会儿，明诚便迫不及待催着明楼用温泉水浸泡腿脚。

明诚往浴池里放水的档儿，明楼已经把裤脚卷到膝盖上头。温泉水虽热却不会烫人，温度相当适宜，脚踩到浴池底部的时候，水线刚好没过小腿。电极留下的凹瘢虽已掉痂，却难免留下永久的印记。明诚挽起袖子蹲在旁边，用浸湿的毛巾覆上明楼并拢的双膝。

那热度顷刻间从曲起的膝盖周围那层浅薄皮肤透进去，直直钻入骨头的每一处细小缝隙，明楼猛地打了个激灵，忍不住倒吸了口气。

明诚见状不禁吓了一跳，惊的脸孔都有些发白了，赶紧就要掀掉那块惹祸的毛巾，不想却被明楼轻轻按住了手背。

“……大哥？”明诚不解地询问，一脸紧张的样子。

“无妨，舒服的很。”明楼轻轻吐了口气，笑着安抚道。

明诚这才放下一颗心，时不时重复着用双手掬起温泉水洒在毛巾上，以便能够保持那处的温度。

“阿诚……”明楼望着他头顶的发旋，犹豫着开口。

“恩？”

“那时候，你跟明台是不是在另一边看着？”

这话问的多少有些没头没脑，明诚愣了会儿才意识到他口中的那时候是指什么，瞬间浑身僵硬，连带着面色也有些可怖。

“你知道？”

“是。”明楼几不可闻地叹气，掌心覆上停留在自己膝头的那双手，“疯子事先就警告我了。”

“警告？”

明诚莫名地抬头，眼里充斥着危险与不安，明楼见了赶紧拍拍他手背，无奈解释道：“你别乱想，疯子是怕到时候你们俩没能忍住闹出点什么事来，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。” 

明楼见明诚复又垂下眼去，实再猜不透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，只放柔了嗓音，试探道：“我其实并不担心你，只是怕明台那小子狠不下心。”

明诚听了这话猛地对上明楼暗色双眸，眼眶泛红、目眦欲裂，语气几乎带上了哭腔，恨恨道：“你故意拿这话来激我！”

明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，可那略微上扬的弧度并没有多少笑意在里头，更多的是苦涩与酸楚，半晌才去捧了明诚的脸。

“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忘记那些，更不要因为那一刻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。在那个时候，你必须、也必然只能看着。”他顿了顿，感受着手掌下轻微的颤抖， 接着又道，“当初朝你开枪的时候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。”

明楼见他依旧垂着脑袋默不做声，心里明白这并不是轻易能够抹去的记忆，也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他释怀的，于是也不去逼他，只换了语气，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：“亏得当时你们忍下了，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。”

明诚却冷笑着回道：“你自然是要庆幸的，否则指不定要变成你来观刑，到时候若藤田芳政发起狠来，把我跟明台同时绑在那儿，我看你怎么办。”

被反将一军的明楼难得吃瘪，悻悻道：“好好的我们能不能别提这个人？”

“是大哥自己先提起的，怎么反过来怪我了？”

“好，好，好，是我的错，行了吧……”

“本来就是你的错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明楼撇了撇嘴再也说不出话来，又见他挑衅般斜眼瞧着自己，突然伸手抓着对方领子把人揪过来。明诚毫无防备之下险些跌倒，撑了把墙壁才没有摔进水池里，正惊魂未定之际却被人重重在唇上亲了一口。

“大哥！！你……”

被偷袭的人看着罪魁祸首一脸坏笑还故意咂巴嘴的样子，心里的怨气和恼怒便在顷刻间化为乌有，徒剩满腔怜惜与爱意。

这一夜，湖畔边、树林间、小木屋，两人相拥而眠。

---------------第三十章  完---------------

甜的自己牙疼……